第七章 麦曲生 · 31(2 / 2)

一直在细心倾听的夫铭,此时说道:“你对他做出一个很有意思的指控,但我们同样不该轻易接受。毕竟,最后他的确跟你到上方去了。”

“因为我们侦测到脚步,首席地震学家是见证人。”

“嗯,发现谢顿时,雷根是否显得震惊和讶异我的意思是,超过了正常的反应──发觉到由于他自己的疏忽,而将某人置于险境之后的反应。雷根是否表现得仿佛谢顿不该在那里是否显得好像在问自己,他们怎么没有把他抓走”

铎丝仔细想了想,然后说:“他看到哈里躺在那里,显然十分震惊。但我无法判断除了对当时情况自然而然的恐惧,他还有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没错,我也认为你办不到。”

当两人一来一往时,谢顿一直目不转睛地专心倾听。现在他却突然说:“我认为不是雷根。”

夫铭将注意力转移到谢顿身上。“你为何这么说”

“理由之一,正如你提到的,最初他显然不愿让我同行。我们争论了一整天,我想他最后会改变主意,只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我是个聪明的数学家,能对他的气象理论有所帮助。我十分渴望到上面去,假使他奉命务必将我带到上方,大可不必表现得如此勉强。”

“他接受你只是为了你的数学吗,这个假设是否合理他有没有和你讨论过数学有没有试图向你解释他的理论”

“没有,”谢顿说,“他没有。不过,他的确说过等一下再讨论这种话。问题是,后来他将全副心神放在那些仪器上。我猜是因为他预期该有阳光,结果阳光并未出现,于是他指望是仪器出了毛病。可是它们的运作显然完全正常,这令他十分沮丧。我想这是个意料之外的发展,这件事不但惹毛了他,也让他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至于克劳吉雅,那个曾吸引我几分钟注意的年轻女子,当我回顾当时的情景时,并未感到她曾故意将我引开原地。采取主动的是我;我对上方的植物产生了好奇心,是我将她带走的,而并非刚好相反。雷根非但没有怂恿她那么做,而且在他们还看得见我的时候,他就把她叫了回去。后来完全是我自己愈走愈远,最后终于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然而,”夫铭似乎打定主意反对每项提议,“假如那架飞机是来找你的,机上人员必定知道你会在那里。假如情报并非来自雷根,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怀疑的人,”谢顿说,“是一位名叫李松阮达的年轻心理学家。”

“阮达”铎丝说,“我无法相信。我了解这个人,他绝不会为大帝工作,他是彻头彻尾的反帝人士。”

“他可能是装的。”谢顿说,“事实上,若想掩饰自己是帝国特务这项事实,他就必须公开地、强烈地、偏激地表现出反帝主张。”

“但他正好不像那样。”铎丝说,“他一点也不强烈,一点也不偏激。他这个人和蔼可亲,总是以温和的,近乎羞怯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我确信这些都丝毫不假。”

“然而,铎丝,”谢顿一本正经地说,“是他首先告诉我那个气象计划,是他力劝我到上方去,是他说服雷根准我加入,还特别夸大我的数学功力。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为何那么渴望让我上那儿去,为何如此尽心尽力。”

“或许是为你好吧。他对你有好感,哈里,他一定是认为气象学对心理史学可能有所助益。这难道不可能吗”

夫铭以平静的口吻说:“我们来考虑另一个可能性。在阮达告诉你那个气象计划之后,以及你真正前往上方之前,这中间有好长一段时间。假如阮达和任何秘密活动毫无牵连,他就没有特别理由要对这件事保密。假使他是个友善外向、喜爱社交的人──”

“他就是这样。”铎丝说。

“──那么,他很有可能对许多朋友提到这件事。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无从判断告密者是谁。事实上──我只是提出另一个可能性──假如阮达的确是个反帝人士,也不一定就代表他绝对不是特务。我们必须探讨:他是谁的特务他替什么人工作”

谢顿很惊讶。“除了帝国,除了丹莫刺尔,他还能替谁工作”

夫铭举起一只手来。“谢顿,你对川陀政治的复杂性一点都不了解。”他又转向铎丝说,“再告诉我一遍,雷根博士认为那架气象飞机最可能来自哪四个区”

“海斯特娄尼亚、卫荷、齐勾瑞斯,以及北达米亚诺。”

“你并未以任何引导的方式发问你并未问他某一区是不是有可能”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问他,能不能推测那架喷射直升机来自何方。”

“而你,”夫铭转向谢顿,“或许看到那架喷射直升机上有某种标志,某种徽章”

谢顿本想强烈反驳,想说由于云层遮掩,他几乎看不见那架飞机,想说它只是偶尔短暂现身,想说他自己并未寻找什么标志,而只想到逃命──不过他都忍住了。不用说,这些夫铭全部知道。

于是,他只是简单答道:“只怕没有。”

铎丝说:“假如那架喷射直升机负有绑架任务,难道不会把徽章遮起来吗”

“这是个理性的假设,”夫铭说,“而且很有可能是事实,不过在这个银河系,理性不一定总是胜利者。无论如何,既然谢顿似乎未曾注意那架飞机的任何细节,我们如今只能做些推测。而我所想到的是:卫荷。”

“为何”谢顿重复那两个音,“不论飞机上是些什么人,我猜他们想要抓我的原因,是为了我所拥有的心理史学知识。”

“不,不。”夫铭举起右手食指,像是在教训一个年轻学生。“保卫的卫,电荷的荷,它是川陀一个区的名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行政区,三千多年来,它一直被同一个世系的区长统治。那是个连续的世系,是个单一的朝代。曾有一段时间,大约五百年前,帝国有两位皇帝和一位女皇出自卫荷世族。那是一段相当短的时期,而这几位统治者都不怎么杰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功绩,但是历代卫荷区长都没忘记这段称帝的过去。

“对于取他们而代之的皇族,他们并无积极的不忠行动,却也从未听说他们如何主动为那些世族效命。在偶尔发生的内战时期,他们一律保持某种中立的立场,采取的行动则似乎经过详细计算,目的在于尽量延长战事,并让情势演变得似乎必须求助卫荷,才能获取一个折衷之道。这种计谋从未得逞,但他们也从未放弃尝试。

“目前的卫荷区长特别精明能干。他已经老了,可是野心尚未冷却。假如克里昂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使是自然死亡,那位区长也有机会赶走克里昂的亲生幼子,自己来继任皇位。对于一位具有皇室传统的逐鹿者,银河黎民总会稍有偏爱。

“因此之故,假如卫荷区长听说过你,或许便会想到可善加利用,让你成为替他们那个世族宣传的科学预言家。既然卫荷早已觊觎皇位,他们会试图以简便的手法结束克里昂,再利用你来预测卫荷乃是不二的继位者,能带来千年的和平与繁荣。当然,一旦卫荷区长登上皇位,再也不必利用你时,你就很可能被埋在克里昂旁边。”

随之而来的一段阴郁沉默最后被谢顿打破,他说:“可是我们并不确定,想抓我的就是这个卫荷区长。”

“没错,我们不确定。此时此刻,我们也不确定究竟是否有人想抓你。毕竟,那架喷射直升机仍有可能如雷根所言,只是一架普通的气象试验飞机。话说回来,随着有关心理史学与其潜力的消息愈传愈广──这是一定的事──越来越多川陀上的强权,甚至其他世界的野心家,都会想要好好利用你。”

“那么,”铎丝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夫铭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也许来到这里是个错误。对一位教授而言,选择一所大学藏身实在太有可能。大学虽然为数众多,斯璀璘却是最大、最自由的几所之一。所以要不了多久,各处的触须就会悄悄摸索过来。我想谢顿应该尽快──或许就是今天──换到另一个较佳的藏匿地点。只是”

“只是”谢顿问。

“只是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谢顿说:“从电脑屏幕上叫出地名目录,然后随机选取一处。”

“当然不行。”夫铭说,“那样做的话,我们会刚好有一半的机会,找到一个安全值低于平均值的地方。不,必须客观推论出来才行──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