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问题,发言者。”康普说。
他的转述虽然达到心灵深处的精确度,远比鹦鹉学舌内容丰富得多,整个过程却没有花太多时间。因为利用语音、表情与精神力场的组合,可将讯息的密度压缩许多倍。
坚迪柏专心望着面前的影像,因为在精神视觉中,几乎没有冗余的讯息。在普通的肉眼视觉中,甚至在跨越数秒差距的超波影像中,都包含大量的光学资讯,远超过辨识上的需要,即使漏失一大部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损失。
然而,如同雾里看花的精神视觉,虽然具有绝对安全的优点,代价则是不能忽视任何讯息。每一个位元,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在位于川陀的第二基地上,流传着许多骇人的故事,导师总是喜欢借着这些故事,对弟子强调全神贯注的重要性。其中最常被转述,也是最不可靠的一则故事,内容是说在骡尚未攻占卡尔根之前,第二基地驻外人员已经注意到骡的动向,并利用精神视觉向川陀回报。可是负责通讯的低层工作人员,却以为那是一种像马的动物。因为其中有一个微小讯号,注明那是一个“人名”,但他或是没注意到,或是根本没有看懂。所以他认为整件事毫不重要,不值得将这个消息转给高层。等到下一个报告送来,第二基地已经来不及立即采取行动,只好展开为期五年的艰苦奋战。
这件事几乎肯定是子虚乌有,但这并不重要。它本来就是个戏剧性的故事,目的只是要鼓励弟子养成专心一意的好习惯。坚迪柏记得自己在求学过程中,曾在接收精神视觉讯息时犯了一个小错,他自认一点都不重要,也不至产生任何误会。但是他的师父老肯达斯特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立刻发出一阵冷笑,并说:“一种像马的动物,坚迪柏学员”这么一句话,便足以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康普转述完了。
坚迪柏说:“请你估算一下崔维兹的反应。你比我,也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康普说:“目前的情势已足够明显,精神指标显示得一清二楚。他认为我的言行代表我亟欲劝他们离开,无论去川陀也好,去天狼星区也好,去任何地方都好,就是不要他们前往原来的目的地。根据我的推测,这就代表他会坚决留在原地。简言之,我一再强调他应该离去,促使他认为这点极为重要,由于他自认立场和我有一百八十度的差别,凡是他以为我希望他做的事,他都会故意反其道而行。”
“你有把握吗”
“相当有把握。”
坚迪柏考虑了一下,断定康普的看法的确没错。他又说:“我很满意,你做得很好。那个地球毁于放射性的故事,你选得极为恰当,不必直接操控心灵,便能使对方产生适当的反应。值得赞赏”
康普似乎自我挣扎了一下子。“发言者,”他说,“我无法接受你的称赞。这个故事并不是我捏造的,而是千真万确的。在天狼星区,真有一颗叫做地球的行星,而且大家的确认为它就是人类的故乡。它很早就带有放射性,不知道是原本就有,还是后来才发生的变故。由于情况愈来愈恶劣,这颗行星最后终告灭亡。当年也真有人发明出心灵强化装置,只是一直无用武之地。在我祖先的母星上,这些都被视为历史。”
“真的吗实在有趣”坚迪柏显然并非十分相信,“这样更好。知道真话何时派得上用场,也是可佩的本事,因为假话总是无法说得那么真诚。帕佛曾经说过:谎言愈接近真话愈好,而真话本身若运用得当,则是最佳的谎言。”
康普说:“我还有一件事报告,由于你曾经指示,在你抵达赛协尔星区之前,要不计任何代价让崔维兹留在此地,我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因此,他显然已经怀疑我受到第二基地的影响。”
坚迪柏点了点头。“我想,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这是无法避免的。他的偏执狂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即使没有第二基地踪迹之处,他也能够无中生有。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发言者,假如崔维兹绝对有必要留在此地,以便你亲自处理,不如让我前去与你会合,用我的太空船带你回来。这样一天之内就能”
“万万不可,观察员。”坚迪柏厉声答道,“你绝不能这样做。端点星晓得你的下落,你的太空艇上有个无法拆卸的超波中继器,对不对”
“没错,发言者。”
“既然端点星知道你登陆了赛协尔,他们一定已经通知驻赛协尔大使,而那位大使也一定知道崔维兹亦在此地。假使你来接我,超波中继器就会泄露你的行踪,让端点星知道你曾经离开,前往几百秒差距之外,然后又迅速折返。可是那位大使却会向端点星回报,崔维兹始终留在原地。根据这些情报,端点星上的人会怎么想不管怎么说,端点市长总是个精明的女人,我们最不愿意犯的错误,就是做出令她起疑的举动,让她因而提高警觉。我们绝不希望她率领舰队远征此地,无论如何,这个可能性高得令人担心。”
康普说:“对不起,发言者,既然我们能控制舰队司令的心灵,又何必怕什么舰队呢”
“不论我们多么有恃无恐,没有舰队出现总能再减一分顾虑。你就留在原地,观察员,我抵达后立刻与你会合。我会登上你的太空艇,然后”
“然后怎样,发言者”
“然后,就由我来接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