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思索片刻,道:“那我走远一些,陪郡主在这里等着,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寻过来。”
魏楹听了,害怕似的道:“别走太远,可以吗”
崔玉颔首,然后避到了五十步之外。
魏楹:
她想跟他说话,想离他近一点,崔玉不关心她也就罢了,既然关心,她为何不抓住这次机会
四处看看,魏楹突然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双手扶住身后的桃树就要站起来。
崔玉见了,惊得跑过来,还没扶住她,魏楹一头扑到了他怀里:“有蛇”
蛇
崔玉虽然会几招功夫,其实只是花架子,纯粹文人一个,别说养尊处优的郡主了,他也怕蛇。
来不及多想,崔玉迅速背起魏楹,先离开了此地。
周围桃树密集,魏楹趴在他并不是那么宽阔的背上,看看经过的一枝枝桃花,再看看崔玉俊美泛红的侧脸,恨不得时间就此停留,再也不想跟他分开。
她眷恋地将脸贴上崔玉的肩头。
崔玉身体一僵,怕被人看见,下意识地躲到一棵树后。
“这,这里应该安全了,我放郡主下来。”崔玉低声道。
魏楹摇摇头,耍赖似的道:“草里有蛇,我就要你背着。”
那娇滴滴的撒娇语气,崔玉心跳越来越乱,额头也开始冒出汗珠。
他可以漠然地拒绝所有女子的搭讪,唯独背上这位,他狠不下心将她丢下去。
“郡主,莫要胡闹。”崔玉试探着道。
魏楹刚要说话,远处阿福、郭素英喊她的声音传了过来。
崔玉松了口气,不顾魏楹的反对,将她放了下来。
知道他肯定要走了,魏楹也不想再装,双脚稳稳地站好,眼看崔玉要转身,她不由地拉住他的衣角:“玉郎,我,我听说你以后都不打算成亲了,是真的吗”
崔玉背对着她,淡淡道:“不是,如果遇到合适的,只要对方不怕我克妻,我还会娶。”
魏楹到底才十三岁,听了这话,只当他对自己毫无情意,心里一酸,手也就松开了。
崔玉快步离去,一次头都没回。
自此之后,只要两人再在王府里遇见,崔玉绝不会再多看魏楹一眼,哪怕看,也都是在魏楹走过去之后,短暂一瞥。
景和三年,三公主魏楹二十五岁了。
前两年她一直在陪徐皇后编书,去年重阳时完成了一部劝善,而今朝堂稳固,天下也基本太平,过了一个年,魏楹就不想再留在金陵,准备出去游历了,替父皇体察民情。
父皇太忙,哪怕她留在京城父皇也分不出多少精力给她,母妃那边有哥哥嫂子侄子们孝顺,魏楹也放得下。
她唯一不舍的,是崔玉。
这日清晨,崔府门外有人来敲门。
门房打开门,看到一个长着胡子的白面男人,二十来岁的年纪。
青年指指自己的嘴,告诉管事他是个哑巴,再拿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崔玉亲启”。
门房就请他去门厅稍等,派一个小厮去给难得休沐在家的年轻阁老送信。其实崔玉已经三十五岁了,这个岁数做了内阁阁老的确年轻,可实际上,他已经是年近不惑之人。
崔玉才用过早饭,拿到信,才看到信封上的字迹,脸色便是一变。
三公主协助徐皇后编书,他也有机会见过她的字
再拆开信纸,上面只有四个字:我在门外。
崔玉放下信,冷静片刻,吩咐身边的管事:“请送信之人去书房。”
他不能亲自出去迎接,去了,便是告诉众人她的身份不一般。
所以,崔玉直接去书房等她。
管事恭敬地将那位“白面书生”引到书房外,推开门,“白面书生”进去了,他再从外面带上。
以前阁老在书房招待客人,也都是如此。
书房里面,素来沉着冷静甚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崔玉崔阁老,这会儿手心竟隐隐出汗。
自从进京后他拒绝了永平帝的赐婚好意,她应该就猜到他的情意了,但两年多过去,他与三公主虽然都住在金陵,却少有见面,哪怕见了也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今日三公主怎么亲自登门了万一被人发现,他不怕被人诟病,三公主金枝玉叶,却不该清誉受损。
脚步声响,崔玉猛地转身。
魏楹从外间的厅堂这边挑开帘子,抬头,对上的就是他神色不安的脸庞。
三十五岁的崔玉依然长身玉立,他的眉眼与从前比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蓄须了,显得更加稳重儒雅。
目光自他身上扫过一遍,魏楹笑了笑,彻底走了进来,身后帘子垂落,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崔阁老的书房宽阔雅致,只是因为关了所有窗户,光线昏暗。
尽管如此,崔玉眼中的三公主,周身却仿佛发着光,二十六岁的她,容貌比十年前更加明艳,与“老”字毫不沾边。
这样的她,崔玉又喜、又怜、又愧。
漫长的对视后,崔玉垂眸,低声行礼道:“不知公主亲临寒舍,有何指教”
这正经无比的模样,魏楹嗤了一声,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那悠然自得的姿态,仿佛这里是她的公主府,崔玉是来客。
“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金陵了,临行前跟所有老朋友都打声招呼。”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魏楹随便把玩起来。
崔玉脸色一变:“公主真要去体察民情”
魏楹看着他,笑道:“当然,不然我一个老公主不嫁人又什么都不做,日子多无趣。”
崔玉不理会这自嘲,皱眉道:“人心险恶,纵使公主身边有侍卫保护,也难免遇到危险。”
这话魏楹听多了,不以为意:“吃饭都能噎死人,可我们总不能因噎废食,你文人一个,当年不也跟随父皇去过战场。”
崔玉抿唇。
魏楹继续打量他,一边打量一边道:“你现在瞧着还有几分玉郎的风采,及时成亲也还能讨得妻子的喜欢,再耽误下去,变成糟老头子了,就算娶了如花美眷,人家可能也要嫌弃你。”
崔玉终于笑了,垂眸道:“公主何必打趣微臣。”
魏楹哼道:“不是打趣,我只是想劝劝你,如果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不敢娶别人得罪我,那大可不必,你我都这个岁数了,该放下的我早放下了,如今我要离京,思来想去,还是想见你一面,把话说清楚。崔玉,该成亲就成亲吧,免得淑妃娘娘总是牵挂你。”
崔玉看她一眼,见公主眼神淡漠,他笑着解释道:“臣有克妻之嫌,多年不娶只是不想再连累旁人,与公主无关,公主不必自责。”
魏楹听了,点点头,站了起来:“这样就好,那我走了,阁老留步,不用送。”
说着,她已朝门口走去。
崔玉的一只脚都微微抬了起来,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
他定在原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已经走到门前的魏楹回头瞧瞧,见他真就不准备送了,莫名恼火起来。
不高兴的三公主突然折返,转瞬站到了崔玉面前。
离得那么近,崔玉甚至能看清公主的唇纹。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
才退一步,魏楹抬头圈住他的脖子,踮脚亲在他脸上。
崔玉愣住了,手却本能地扶上她的腰。
他眼神左右摇摆,唯独不敢看她。
魏楹就看着他白皙的脸迅速涨红,看着朝堂最年轻的阁老变得像少年一样手足无措。
“公主,我”
魏楹笑着打断他,轻声道:“别多想,本公主只是心疼你这糟老头子,临别前给你点甜头罢了。”
糟老头子
明知公主只是在开玩笑,崔玉还是抿了下唇,三十五,也没那么老吧
念头未落,公主的脸再次靠近,这一次,公主亲的是他的嘴唇。
崔玉闭上眼睛,短暂的克制之后,想到她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来,崔玉突然箍紧她的腰,刚要加深这个吻,永平帝威严的面容蓦地浮现眼前。
背后起了一层汗,崔玉连连推开她,背了过去。
魏楹见了,哼道:“没出息”
崔玉惭愧地默认,直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年轻的阁老才摇摇头,面露苦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